用雨季气息提炼的印度香水
多年前，我的一位印度朋友告诉我，印度有一种用雨季第一场雨水提炼出的特殊香水。我一直想找到这种香水，但是，但是在这个充斥着化学合成香精的时代，用传统工艺制造的香水已经很难找到。有人告诉我，位于旧德里的古拉博·辛格香水店（Gulab Singh Johrimal）可能有这种东西。
多年来，古拉博·辛格香水店一直在从事香水产品的销售。每天早晨，当卷帘门一打开，这家商店就会吸引形形色色的顾客，从衣着楚楚，操着英国英语口音的上流社会女士，到购买香水以求打动情人心的十几岁小青年，各色人等应有尽有。所有的顾客都知道，古拉博·辛格香水店是一个琳琅满目的香水世界。
香水店所在的达里巴·汗（Dariba Kalan）大街街面狭窄但人流如潮，这里距离旧德里著名的月光集市（Chandhi Chowk）只有一街之隔。旧德里首建于1659年，曾经是莫卧儿王朝的首都。月光集市曾经是一条宽阔雅致的大道。大道跨过一条运河，两侧分布着外观精细复杂的建筑。
然而，这条曾经景色秀丽的大道现在已被汹涌的人潮淹没。当我上午10点来到古拉博·辛格香水店时，这条大街上已经挤满了小车、公共汽车、人力车、行人、马匹和不时出现的山羊。
香水店的外观毫不起眼，内部则装饰朴素，强调功能，柜台后面站着几位营业员等待着顾客的到来。但是当你走近柜台后，就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雕工精细的货架、仍在正常走时的老式座钟、以及一块刻着这家香水店成立年份1816年的小木牌。
目前经营这家香水店的是普拉夫·甘地（PrafulGundhi）以及他的兄弟、父亲和叔父们。”我和我的兄弟是这家香水店的第七代传人，”甘地自豪地对我说。他还说，最近他的一位侄子也加入了店铺运营的行列，从而开启了第八代传人的序幕。
可惜的是，就连这家香水店的传人都对它的历史知之甚少。甘地说，1857年印度士兵和英国殖民当局爆发武装冲突时，这家店可能被洗劫过，但因为没有记录保留下来，他也不敢确定。他拿出一本供装饰用途的印度历史书，翻出了其中的一幅描绘着旧德里香水店的画。尽管这幅老画上没有显示店铺的名称，但是甘地相信这就是古拉博·辛格香水店。
“我们有一个箱子和画里的箱子一样，门外的台阶也一样，”他指着画中的各处细节说。
我坐在柜台前面，看着甘地拿出了一瓶又一瓶香水。这些香水都是从各种花朵提炼出来的：印度茉莉、荷花、赤素馨花、培地茅、以及香根草根。所有香水中最昂贵的是玫瑰香水，每10毫升售价3.3万卢比。玫瑰香水的气味净雅细微，但却沁人心脾。
“我们卖的香水基本都是印度香水，是用传统工艺从花朵中提炼出来的，”甘地一边拧开一瓶香水的盖子把瓶子递给我，一边说。
他说，拥有数千年历史的蒸汽提炼工艺在莫卧儿帝国统治期间得到了复兴。莫卧儿帝国统治者是中世纪从中亚地区来到印度的。蒸汽提炼工艺中，要在密闭容器中把花朵和其他原料悬浮在沸水上，然后再提取溶解在蒸汽中的香水成分。
“我们用铜质容器和竹管提炼香水，这些工具和数千年前没什么不同，工艺也一样，”甘地说。
尽管这家香水店有自己的玫瑰种植园，但每年出产的玫瑰香水数量有限。它的大多数香精都是从印度北方邦的一座小镇卡瑙季（Kannauj）——印度香水制造业的中心——采购的，从而获得了来自印度各地的独特香气。我打开一个样品盒，把几滴香水滴在皮肤上让香气扩散。产自印度东部奥里萨邦的露兜花香气浓郁，类似藏红花，而产自印度南部哥印拜陀的茉莉则香气甜蜜，使人沉醉。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我此行寻找的目标：米蒂香水（mitti）或吉尔（gill）香水（米蒂指”泥土”，吉尔指”湿”，当特指香水时，两个词可以互换使用。）甘地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把一滴香水滴在我的手上，等待着我的反应。
香水散发出一种浓郁、温暖而带木香的香气。我在德里住了很多年，已经有很多次闻到过当第一场雨洒落在被夏天的烈日炙烤的土地上时散发出的清香。但我可能认不出来有这种香气的香水。甘地告诉我，这款香水的使用时间是关键：人们喜欢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使用这种香水，这能让他们回忆起雨季的舒爽，从而让心情舒缓下来。
“现在是春季，人们对这种香水并不十分感冒，”甘地说。”但随着气温的升高，使用这种香水，希望勾起起雨季回忆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人们对这款香水也就愈发喜爱。”
那么这款香水是如何制造的？我闻着这款带有泥土气息的香水，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正在等待第一场雨落下的工人。他们挖出大块潮湿的红色泥土堆在铜锅里准备提炼。当然，工人们不会采用这种做法。
“要重现这种气味，我们要把很多陶器碎片放在大型铜质容器里加入水，然后点火加热，”甘地解释说。
容器中产生的蒸汽通入檀香木香水。檀香木香水会吸收蒸汽中包含的香气。然后再把水分离掉。”闻到这款香水时，你的第一个感觉是檀香木气味，然后又会感觉到旱季过后第一场雨的独特气味，”他说。”这就是雨季的气味。”
就在这时，一对举止优雅的夫妇走进了香水店。”你们有raatki rani香水吗？”女士问道。raatki rani是一种只在夜间开花的茉莉。
“没有，但我们有晚香玉香水，它也是在晚上开花的，”甘地回答道。他走向货架，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只古色古香的雕花玻璃瓶。
那位女士看着她自己的手寻找一块没有滴过香水的地方。”我今天试了很多鲜花香水，走在路上，连蜜蜂都往我手上落！”她开玩笑说。
她还问了米蒂香水。”我在德国教瑜伽和冥想。我告诉那里的欧洲人，我们有一种泥土做的香水，他们都不相信我，”她说。
我和这位女士各买了一瓶，然后走出了这家香水店。在这个季节，气温正在逐渐上升。在印度北部即将到来的酷暑季节，我打算在手腕上滴上几滴米蒂香水，它独特的香气将会让我如同身处一个清凉世界。